厦门散记
飞机过了武夷山,弦窗外就看不见茫茫云海了,就着偏西太阳的光芒,看到的是闽南绿油油的大地,一改北方冬季那光秃秃的模样,顿时心情也生动起来。不知为什么,已经飞到厦门了,飞机却不急着着陆,而是飞过了市区,在厦门南拐了个大弯,从西南方向朝东北方向腑冲而下徐徐降落在高崎机场。在飞机拐大弯的时候,我在弦窗外贪婪地看厦门城外那海岛错落的风景,心里就知道,厦门之行一定会有什么收获。
郑成功遗迹
厦门最有名的风景是鼓浪屿。想到三百多年前,鼓浪屿还看不到一栋洋楼,有的只是郑成功的兵营。现如今,登上鼓浪屿,仅有岛屿东海岸上迎风而立的郑成功塑像和日光岩下的郑成功纪念馆,还向人述说着那个年代的金戈铁马。是誓死不降清的民族气节,还是忠于明王朝的信念,让他为中国史留下了光辉的一页——从荷兰殖民者手中收复了台湾。
当我随着拥挤的人流登上日光岩,纵目望去,厦门城的高楼大厦一个劲儿地往上蹿,就像中国正在崛起一样,相比之下,殖民者在鼓浪屿留下的各式小洋楼,再也抖不了它的威风了,人们只是拿它们做玩具一样消遣。于是心里就想,国家的强大才是国人抬起头的先决条件。如果郑成功地下有知,也会得到些许安慰吧。
郑成功和他的子孙们经营台湾数十年,最后在施琅大将军的强大攻势下,郑氏集团终于放弃了“誓死作孤臣”的打算,回归了祖国的怀抱。现今伫立在海边的郑成功塑像,正翘首望着台湾,当今台湾的统治者,能像郑氏后人那样做出流芳百世的伟大行动吗?
安业民墓
现在中国人当中,知道安业民的人恐怕廖廖无几了。
我到厦门住宿的地方位于万石山植物园下的科技宾馆,宾馆西门外是烈士陵园。清晨步入陵园,只见一座二十多米高的烈士碑耸立着,上面是陈毅元帅手书的“先烈雄风永镇海疆”八个大字。在最北面的一堵大壁上,又有一行大字:共产主义战士安业民永垂不朽。居然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元帅所题。
安业民,辽宁开原人。1957年3月应征入伍,任海军某部海岸炮瞄准手。1958年8月23日,在福建前线与占据金门岛的国民党军炮战中,一颗炮弹在他们的炮位上空爆炸,弹片击中火炮后面堆放的弹药包,燃起熊熊烈火,火舌扑向炮位左侧的数百颗弹头,严重威胁着火炮和整个阵地的安全。危急时刻,他不顾个人安危,坚守战位,机敏地把炮身向隐蔽壕转动。炽烈的火舌烧着了他的衣服,伤及脊背和胳臂,他全然不顾,以坚强的意志,忍受着烈火的燎烧,奋力转动方向盘,直到炮身转回隐蔽壕中,才跳下炮盘,滚灭身上的火焰。由于周身严重烧伤,陷入昏迷状态。但是苏醒后他坚持不下火线,再次登上炮位,准确地完成指挥员下达的每一个战斗口令,连续向国民党军阵地发射炮弹,顽强战斗40分钟,直至炮战结束。入院后,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于9月9日牺牲。根据他生前的意愿,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党委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并追记一等功。
现在,血战金门的硝烟已经散尽,两岸炮声也销声匿迹。留下的只是安业民等烈士墓还默默地守卫着这座美丽的城市。
金门菜刀
漫步厦门小巷中,偶然碰到一位中年妇女操着我听不太懂的闽南话向我兜售台湾香烟。见我不想买,又从包里掏出几个长方形纸盒,里面装的是菜刀。原来这是金门人用炮弹皮打制的,锋利无比,据说三年不用磨。
金门菜刀,是万炮齐轰金门岛的意外产物。 1958年8月23日,毛泽东一声令下,万炮齐轰金门岛,声势浩大,并且直接造成国民党军三名将官阵亡。归来后我在查找金门炮战的资料时,发现我们从1958年到1978年20年间炮轰金门,打出了上百万发炮弹。如今这些炮弹成了金门的一项支柱产业——金门菜刀—— 的绝好原材料。为此,金门出了一家最有名的制刀公司“金合利”,它的产品竟名扬海内海外。
制造炮弹的钢铁质量极佳,用它打制出来的菜刀也特别锋利、耐用,刚中带韧的特性,即使切割硬物也不易变形。早年到金门当兵的台湾青年,返乡时一定带上几把作为纪念,金门炮弹菜刀因此闻名全台,只要挂上“金门”二字,几乎就是菜刀质量的保证。
随着两岸关系的缓和,福建和台湾居民可以互相走动,金门菜刀也成了台湾人到闽南走亲访友的好礼物。到今天,福州和厦门的商店还有专门的金门菜刀专柜,这在几十年前两岸关系紧张时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金合利用炮弹制成了名牌菜刀后,便开始大规模收购炮弹。于是金门居民都知道捡到炮弹可以拿来卖钱,就在全金门出现了一股找炮弹的热潮。“最早一颗炮弹收购价是二十元,现在炮弹越来越少,只有建房挖土时才会大量发现。物以稀为贵,现在收购价提高到每颗一千多元”,金合利的老板吴增栋说。“一枚炮弹可以打制四十至六十把菜刀,而金门近百万枚的炮弹还可让制刀业做几十年而无匮乏之虞。”
我打开了一个纸盒,拿出了那妇女卖的菜刀看了一下,果然制做得很精细,刀刃也锋利无比。用手弹一个,声音响亮,清脆悦耳,真是一件厨房中的好用品!这同时,也让我看见了中国历史上“卖剑买犁”、“化干戈为玉帛”又在当代重现了。
不过细想一下,说不上哪把菜刀就是安业民当年打出去的炮弹制作的呢,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卖刀女人一个劲地鼓动我买一把,要不是飞机上不许带,我真的就买了一把回家做纪念品了。离开那女人走在路上我又想到,要是现今世界各国也能像用炮弹打菜刀一样,把原子弹都拆了用于发电,那造福于人类可是比菜刀强上万倍啊。
两个大牌扁
花100元钱坐船看金门,是厦门游的一个重要节目,我也没能免俗。其实所谓的“金门”只是导游的鼓说词,去后才知道那不是金门岛而是大担岛。因为此岛一直为台湾当局占据,所以能近距离亲眼到那里看一看,对我这个北方人来说还是一种极大的诱感。
从厦门港坐游船向东进发,好像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距小岛不到100米游船停了下来,人们纷纷挤上最顶层的甲板上朝大担岛望去,那岛上的情景就看得一清二楚。
但见岛上面朝大陆的方向建了一堵大墙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充满了政治色彩。在大壁下面有几个雕堡,雕堡的枪眼都可以看到。大担岛的岸边还停着两艘台湾兵的小巡逻艇,有几个士兵坐在上面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大陆游船上的游客。这时,我们船上的人就向那些台湾兵高喊起来:“回来吧,孩子们!”还有的喊:“辛苦啦!”真想象不出,听到这些话,这些士兵的心里此刻会有什么感受。
导游说,大担岛上没有老百姓在上面上生活,只有守岛官兵。到大担岛边上观光是得到守岛官兵同意的——不知道台湾当局同意不同意?
其实在与厦门人交谈中我就知道了,在两岸当局默许下金门早已对福建人开放了。金门人到厦门做生意的、读书的、走亲戚的、观光游玩的早已习以为常了。而大陆到金门旅游的人更多。
导游说,从大担岛到厦门最近的海岸直线距离只有1700多米。在厦门海岸上我们也立了一字一扁的八块大扁,写着的是“一国两制统一中国”,也是政治色彩很强的口号。
从大担岛回来后,我又找机会到厦门市东面那个写着“一国两制统一中国”口号的海滩边去看了看。那里除了大扁外,还有个大雕塑——紧握着的双手。看来,艺术家的品位到底还是强过政治家,人性和亲情作为两岸关系的纽带,任是一千年一万年都是可以永存的。
鼓浪屿的琴声
登上鼓浪屿码头,就见那码头的售票房是一个钢琴的造形,因此,人们都称它为“钢琴码头”。码头前广场上,正有一位艺人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弹奏着电子琴。那乐曲声十分悦耳动听,引得游人驻足下来不肯离去,似乎忘记了时空。对于街头卖艺,经常出游的我看的多了,可厦门鼓浪屿的艺人和以前我见到的那些街头卖艺人不能同日而语——那可是真正的艺术家,说不上还是哪个艺术院校的教授或演艺界的名人。这些艺术家不收游人钱,只陶醉在音乐的快乐中,同时,也把这种陶醉和快乐传染给了游人。
在鼓浪屿上还有一处钢琴博物馆,它是目前我国唯一的一家专门展示古钢琴的专业博物馆。最初是由澳大利亚籍华人胡友义穷毕生精力收集的中外二百余年的各种钢琴40架,现在已经达到百余架了,其中有一架是
人们都争着在那里观看排照留念。原来,厦门从清后期就是一个开放城市,素有“厦门,厦门,华夏之门”的美誉。那些西方来的商人、冒险家们在岛上盖起了豪华别墅的同时,也把钢琴带到了岛上,从此,厦门不再仅是物欲横流,还有音乐相随了。因此,人们又把鼓浪屿叫成了“音乐岛”。
回到市里,我到厦门大学去看一位同学,同学带我游了一次厦大,让我吃惊的是,这所大学居然有山有湖,还有海滩。到了厦大南门不远的海边,在马路边上我看到了一道长长的矮墙,上面刻着五线谱,是著名作曲家钟立民谱写、张藜和红曙作词的《鼓浪屿之波》。记得在1984年的春节晚会上,我们吉林省的歌手张暴默演唱了这首歌,使它传唱全国,并成了厦门的名片。至今我还能记起它那美妙的旋律和动情的歌词:
鼓浪屿四周海茫茫,
海水鼓起波浪。
鼓浪屿遥对着台湾岛,
台湾是我家乡。
登上日光岩眺望,
只见云海苍苍。
我渴望,我渴望,快快见到你,
美丽的基隆港!
母亲生我在台湾岛,
基隆港把我滋养。
我紧紧偎依着老水手,
听他讲海龙王。
那迷人的故事吸引我,
他娓娓的话语刻心上。
我渴望,我渴望,快快见到你,
美丽的基隆港!
鼓浪屿海波在日夜唱,
唱不尽骨肉情长,
舀不干海峡的思乡水,
思乡水鼓动波浪。
思乡思乡啊思乡,
鼓浪鼓浪啊鼓浪,
我渴望,我渴望,快快见到你,
美丽的基隆港!
(走近大担岛)
(厦门海滩一国两制统一中国牌扁)